我的女兒<三>

子曰：「質勝文則野，文勝質則史；文質彬彬，然後君子。」(論語雍也)

這是我對女兒們在小學階段的期待，也是我對教育的嚮往。

當初執意在山上定居，讓女兒就讀雙溪國小是一個重要考量的關鍵；因此，後來即便面對長輩的質疑也無須多做解釋。畢竟理想不是口說實踐，革命非以口沫揭竿！

我在小學二年級時便想放火燒學校，因為無聊的、高壓的學校生活讓我想挖開教室裡那扇小窗飛出去。我常常遲到，因為上學途中那怕是一條從橋上垂下的藤蔓、一朵鑲在山頂的雲，那構圖的吸力與天籟的輕撫，強烈地令我無法不駐足感應～

可是進了教室，只有黑板，沒有美感、沒有故事、沒有想像，更失去了風景。

我到現在記得每一位小學導師的名字，一如我記得操場上黃塵飛揚令我窒息般深刻。
老師其實也曾經努力嘗試開啟不一樣的學習氛圍，但是很顯然地，當時他並未準備好開放後的挑戰！五年級的侯老師鼓勵我們提出任何問題，做為即將升上六年級的禮物.....

「我們在地球上，地球在太陽系，太陽系在宇宙裡，那宇宙的外面是哪裡？」我很興奮地提出心裡寶貝已久的疑惑。

得到的答案已隨風而逝，但我的爹娘可是見到期末成績單上的評語：好高騖遠。

國二時北安的陳校長為了與大直國中拼第一志願的率取率，特地從介壽國中請來打手——教授數學科的賈老師。我很幸運，沒有花上一毛錢，就被編進A段班，開始經歷不凡的競爭型學習生活！從早上六點多開始考試，到晚上提捕蚊燈訂正考卷（怕太亮會被督學發現）；從在午休時被罰半蹲吃午餐，到下課時罰站在廁所門口背書；我見識到老師們為了教學成績勝出而發展前所未有的多樣化、全方位之教育與體罰技巧。

某日賈老師在課堂上突然和顏說道：「我也不是一個不講理的老師，妳們有什麼不懂的問題儘管問，我一定仔細回答。」大家一片靜默，只有不明究裡的我心中大喜，舉手發問關於幾何單元中的延長線解題規則。擁有名師權威的賈老師按耐不住，用粉筆重重敲擊黑板吼道：「這種白癡問題妳也敢問！」

我沈浸閱讀，因為從小的經驗讓我知道書本遠比活人的情緒穩定，也不會因為思考的摸索而無意觸怒。我閱讀天地、閱讀人間風景、閱讀書架上的書籍、閱讀舞台上的戲曲、閱讀美術館裡的創作，唯獨無視課本被考試所賦予的張牙舞爪。

我的女兒，沒有必要因為未來的競爭而變成高級罐頭（被填塞有助於國際競爭力的所有技能）！
因為她們的母親深深相信：「清醒的靈魂纔能創造社會的未來；那些只為適應環境而存在的生命，更容易陷溺在未知的惶惑中。」

教育出君子是目標，但前提是大人必先坦蕩。